有情侣说，毕业季是分手季。

而部分留学生，也到了回国发展与留在当地的岔路口。

有人天天喷美国，却赖在美国不走。

有人悄无声息回了国，不再回头。

毕业季到了。
 

几年前他跟班里的其他同学一样申请了留学，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了奖学金，顺顺当当漂洋过海到了美利坚。

问他为什么出国，他的回答一如很多人回答“为什么要去北上广”一样。“大二暑假我去找实习，可是没有特别合适的机会。”

他学的理工科，用他的话说，还是一门“读到死”的专业。“后来听已经毕业的师兄们说，就算是我们这样的学校，国家科研机关也进不去。到了就业季，在北京找工作都不容易，更别说是其他城市。”

基于前景他一拍脑门：继续读。反正是读到死，那为什么不去美国？

于是放弃了保研的机会，世界那么大，他果断要去看看。

出国前，他对美国万千憧憬。在送别宴上喝得大醉，发出豪言：“我这一去，可就不回来了。老子要在美国落地生根。你们以后去了，只管找我”。

尖叫着“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的他，到了对岸安生了一段时间，再有动态已经变成了“重度爱国者”，在朋友圈各种吐槽美利坚。

美国移民政策日趋收紧，自己完成学业后想随便找个公司挂职申请，最后轻松拿到绿卡几乎不可能；

自己居住的社区种族歧视严重，去超市又收到白人收银员的冷屁股；

美国人上名校的概率是华人的九倍，学费还是自己的三分之一（PS.他全奖出去，基本没花学费）；

自己跟他们水平不相上下，却拿到他们四分之一不到的实习，升职空间还比不上“阿三”；

去年美国大选期间，更深扒美国政坛浑水扒到唾沫横飞，仿佛他专注在白宫卧底二十年；

在微博遇见美国负面新闻一律点赞并转发，痛骂：“美国当自己是太平洋警察？对谁都插一杠子！活该树敌。”

他的头像已经换成红彤彤的五星红旗，每次祖国母亲生日都头一个九宫格送祝福，脑门上金光闪闪亮着两个大字：“爱国”。

因为爱（电视剧）国，他对“不爱国”的人嗤之以鼻。

对北大反美斗士马楠痛斥美国人权状况“恶劣”，毕业后却到“人权状况恶劣”的美国留学，并嫁给一个美国人的流言，他说就算不是真的，也是耻辱，因为不缺这样的姑娘。

清华大学教授颜宁受聘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终身讲席教授的消息一出，他说就算科研条件不好，项目申请基金不顺，怎么一置气就丢下祖国的学生，来美国效力……

当初美国梦的凌云壮志他再也不提，大家都以为他毕了业肯定颠颠地回国——把美国骂成那个德行，他还留才有鬼！

可是，他还真就留了。

他的老板给推荐了实习，他一边骂骂咧咧自己上班要开整整一个小时的车，华人租房子都被中介欺负只能搬家，到底不是在祖国，一边响铃一声就接起老板的电话。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一边把美国骂得狗血淋头，一边绿卡只在夜梦中，却咬定美国不放松。

能把两股洪荒之力调和成这样的人委实不多，得亏没人格分裂。

奉上下面这位小哥，他们二人相见估计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凤凰网911十周年策划，采访了一位毕业的大学生。

问：对911怎么看？

答：很高兴，因为（美国）是霸权主义。敢和美国挑战的都是英雄。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重点来了！

答：我喜欢美国，马上去留学了，学习采矿专业。

问：对未来憧憬如何？

答：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这两位可谓拿着筷子就骂娘，却头一个惦记着端起碗吃饭的翘楚。

除了对祖国十动然拒的“爱国者”，咱再说其他留学生。

设计大拿康石石的朋友H回了国。

H在全美第二大室内设计公司干得非常出色，从设计总监向副总裁高歌凯进。尽管业绩最出色，公司却提拔了一个成绩略逊的白人男性。

她遭遇了华裔职场上升空间的一个“隐形天花板”。于是，她回国发展，发现国内一样存在机会的不平等后，她很快又回美国，并最终定居美国。

其实，除了职场环境全面切换，更有生活条件上的落差：康石石等海归们倾向设计、艺术、教育等资源集中的北上广深，但当地房价高出天际。

在美国洛杉矶工作5-7年就能拥有的住房，在北京压低标准，打算四环边上的两室一厅也至少要挣它20年，还不考虑将来孩子的培养成本和牺牲最起码的生活要求。

尽管空气差，房价高，竞争压力大，康石石还是回国了。

身边很多压根不回国的，也见过回了国再重回美国的，他选择回来，列出个一二三：

身为独生子，中国道统不可坠，忠孝不是口号，是基本义务；

不适应国外餐饮，又不喜欢做饭。（对极品吃货来说，这绝对是最重要的理由之一）

回国后工作比较顺利，有归属感——原因倒简单。

而我另外一位朋友，人品如同颜值一样爆棚，抽中了H1B。

她在美国一座小城有份非常稳定也比较体面的工作，供车供房，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很多人说，她拿了H1B，连嫁个美国人拿绿卡这种歪脑筋都不用动。真是好命！

可是，她回了国。

美国留学七年，那里可以说是第二故乡，可是，她的家在中国。

爷爷奶奶岁数大了，想陪他们多说说话，父母在这边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再加上中国发展潜力大、机会多，朋友们逐渐回国，后来剩下自己一个人倍感孤独。

美国朋友虽然对自己展现出较大的包容，可她仍旧没法完全融入这种文化环境，站稳脚跟并不容易。

在这里心不安，这里不是吾乡。

也如阿城所说：“所谓思乡，我观察了，基本是由于吃了异乡食物，不好消化，于是开始闹情绪。”

闹了情绪的她干脆利落。

尽管我国网络热搜上经常是毒地毒食黑医疗，工资可怜大雾笼罩，时不时还要考虑人际关系、三观上的巨大分歧；尽管美国繁花似锦远胜过祖国家中自己那张床跟窗口的灯光。

她还是调转船头，回到北京。

计较起来，不过是她的根在中国。“我从小到大被教育报效祖国，可是对我来说，爱国，可能更多是爱从小到大站在上面的土地，跟生养我的父母。爱满耳朵的中国话，满眼前的中国字——这也是我爱国的方式。”

有人恨铁不成钢，认为她胸无大志，可是她说：“既然一样要发光，那为什么不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发光？”

以前，留学前辈们报效祖国，青史留名是时代造英雄，也是英雄合时代，背负使命感与责任感，致力于建设一个新的中华。

如今，留学生没有“回国效力”，或许有身不由己，或许因为现状不利，说到底更多是一种个人选择。

有些时候，留学生眼中的美国，如同国内很多人眼里的北上广。

有关“逃离”北上广、“逃回”北上广的话题从不降温。

美国社会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曾说，城市的功能是“流播文化和教育人”。

尽管一线城市有高房价、大拥堵……但机会成本更低，竞争更自由、更公平，公共服务设施、城市文化氛围也远远高于其他城市。

凡是接受过高等教育又体验过这种城市生活的人，都曾想在北上广有立足之地——正如很多留学生踏上美利坚国土，多多少少揣过的美国梦一样。

北上广敞开了胸怀，也赤裸裸要求了交换。

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其中的压力，又逼得人纷纷选择“逃离”北上广，原因各有不同。

可是说到底，北上广还有美国，它们本身就站在那里，不变也不动——是你在动。

它的优势劣势明明白白标在那里，抬头都能看到：学术资源丰富也好，工作待遇更高也好，H1B难破天也好，人文环境更苛刻也好……与其说，美国吸引了留学生来，或者“逼”得留学生回去，不如说是种种利弊，你自行取舍的结果。

因为，不论是美国还是祖国，你撒手的，或者奔赴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欲望。

而美国，只是你想要的一个可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