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到了女朋友手里,男人会被拍成什么样?

文章来源: - 新闻取自各大新闻媒体,新闻内容并不代表本网立场!
(被阅读 次)







女性与男性,这个题目一放出来,就制造出了那么一点儿火药味;不过,我们今天对这个话题的探讨却并非旨在“夺权”。

这是一个由谷雨和OFPiX联合发起的策展项目,我们邀请了十位女性摄影师分享她们的作品。她们中有报道摄影师、艺术家、摄影教育从业者、摄影媒体编辑,她们镜头观照的有恋人、丈夫、父亲,也有陌生人。

我们对每位参与者就“女性观看男性”这个问题做了提问,她们给出了这样一些答案:

1.要面对真实,挑战传统。

2.拍摄”这个行为更是一种积极地向对方接近的交流。

3.不要预设。

4.拍摄是自知或不自知的情感流露,除了爱,没有什么能让我对着一个异性保持长久的注视。

不过,关于注视的问题,似乎还是应该通过注视本身来解决。这里有相当多无法言说的东西,照片即是答案。

注视爱人

by 张不悔

我一直在研究着K,从里面到外面探究着他的每一寸,他到底是什么?

K说,我对他的这种观看,他一开始觉得奇怪,心里也会抗拒,但拍摄开始了,却反而因此看见新的事物,“就像那次,你让我躺在那个海边的破船里,我背后被横板硌着很僵硬,但是我仰头看到天空,周围变得恍惚,一切就不那么重要了”。

by 肖慕漪

也许在本能上,我并不习惯去“注视”男性,我唯一拍的男性就是我先生了。他对女性和性少数群体的尊重和理解,对性别平等的重视,还有我们经常进行的关于性别问题的讨论,都让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很是信任。我会很自然地去注视与我产生深刻连接的人,拍照则是对我们之间情感交换的一种保存。

by 嘉雯HU

因为异国恋的原因,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一场旅行。对我来说,“看他”的过程,也看到了我。我会把我们的关系做成一个主题,一直拍下去。这张照片是回英国参加毕业典礼,窗外如往常般下起了小雨。我们依偎着彼此,开始谈起以前在学校发生的事。

“他:很可惜Joe不能出席。

我:我相信他找到了一个远离苦难的地方。(Joe是他的朋友,因为抑郁症在宿舍自杀了)

我:你觉得自己的个人情况有所好转吗?

他:自从认识你以后好了很多(笑)。

他:我在你面前流泪会不会很不男人?

我:真正的男人才敢于表露自己的内心,谢谢你对我敞开心扉。

他:下次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我:别担心,我相信不会太久。”

by 江演媚

从2007年相识开始,我和陈文俊便无意识地记录对方的日常生活。2014年是一个转折,在生活和创作上,我们尝试作出改变,进行自我探索,开始有意识地互拍、自拍和一起自拍,希望去了解自己,并在关系里认识自己。我们的这组作品叫做《我与我》,它至今仍然在断断续续地进行。

在拍他的过程中,我对两性有了更多理解。我有时会不小心把自己投射到他身上,把他拍得很女性。可能我想成为那样的男性。慢慢地,我也发现男性的缺点,有些甚至特不喜欢。也许,正是在这样的认识进程中,通过拍他,我对自己作为女性的表达越来越清晰。

by 叶婷婷

这是一张拍摄于2011年8月13日晚上的照片,大女儿小糖将要满一周岁,还是喜欢趴着睡,因为天气炎热,除了肚皮上绑着的一条小毛巾,小糖就光着小屁屁被我的丈夫抱着睡。他除了是我的爱人,还是女儿的父亲,他们之间也有亲密的联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以妻子和孩子母亲的双重身份来观看我的丈夫。

《爱人,父亲》已经持续拍摄了快8年,记录下我们两人独处和与孩子们相处时,他的不同状态。我和他单独相处时,他很多时候是安静的,有时候是热情和欢娱的;而和孩子们相处的时候,他多了很多温柔和慈祥。

by 蒋斐然

by 蒋斐然

by 蒋斐然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如此形容婚姻生活:“他们的目标不是征服未来和世界,而是和平地保持过去,维持现状”。然而维持和平本身就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斗争。《婚姻场景》是我的一部个人作品,试图从一个女性视角观看这场斗争中的男女位置关系。

在这些照片里,男性在其中“显得被动”一点,但这种关系可能是一种假象,因为女性虽然处在一种“看似主导”的动作状态中,但这些主动的姿态背后还是注目丈夫的眼神。社会对性别角色的建构,一直隐现在婚姻关系中。

重点在于它是“隐性”的,在现代家庭中,它已经不再是显性的刺。大家都接受了平权教育,丈夫们觉得自己都挺尊重妻子的,男尊女卑好像成了历史词语,女权主义似乎沦为了陈词滥调。事实上,问题并不是被克服了,只是被隐藏,在涉及家务、育儿、事业、时间分配等琐碎的具体细节时,那些摩擦总是会硌得肉疼。

注视父亲

迷你玻璃火车站

by 梅心怡

父亲从官场上回来后,我开始能在工作日见到他了,开始和他共度周末。我看到了他的孤独软弱,也看到了他是如何把官场的权力机制混合进了家庭关系,混合进家庭特有的温柔和冲突。

爸爸的角色在我童年的时候是有些缺失的,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其实不算好,经常吵架。这倒是促进了我经常从外人的角度去看这段关系,把这段关系当作“关系”本身来看。

by 梅心怡

by 梅心怡

by 梅心怡

我拍我爸的时候其实是有理所当然的掠夺感的,我的照片因为介于纪实和摆拍之间,在拍摄的过程中我一直都是在撷取生活的片段并回忆再现,这时我的角色其实是明显的介入其中的;我对于自己介入和母亲的关系是不自信的,生怕这种介入会带来不准确的表达以至伤害,对母女之间的暧昧不愿意做提炼,但在记叙与父亲的关系时则更理性。

父亲的四季

by 焦冬子

父亲是一个初中毕业、右眼失明的六十五岁农村老人。工作缠身的我没有机会抽出大段时间陪父亲,他也不肯来京,这时候我想起他早年间喜欢画画,现在可以借此排解一下心中的孤独和悲伤吧,就给他买了一些简单的画材寄回去。

当大多数留守老人打麻将、看孩子、跳广场舞时,父亲则像老牛反刍一样用绘画的方式回顾他的人生历程,并入选了艺术展。他的普通与特殊让他变成了一个有趣的个体。





父亲的画作

大伯二伯和大姑都在同村,互相能有个照应,但是2014年,大姑忽然车祸瘫痪在床,不能言语,紧接着2016年,大伯在田间劳作时突然倒地去世。

两件事对父亲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意跟人交流,每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对着猫狗说话。某天他的狗走丢了,最后被找到的是一具被碾压的尸体,父亲哭得像个孩子。村里人说他患上了抑郁症,堂哥给我打电话让我留意父亲的情绪。

2018年夏天,整理父亲的画作,让我开始了对父亲的拍摄。他不喜欢被拍,需要更多的耐心。我的拍摄是自知或不自知的情感流露,除了爱,没有什么能让我对着一个异性保持长久的注视。

冬生草药铺

by 钟华连

2001年,父亲从粮站下岗后,全身心扑在草药生意上,早出晚归是常态,有时甚至半夜出门半夜回来。母亲和我常提醒父亲,这样的作息太折腾身体,可他丝毫不放在心上,总是让人担惊受怕的。

父亲这“劳碌命”使得他遭受过好几次车祸,最严重的一次虽不是出门做生意,但也是和草药有关。

那天,父亲的朋友骑摩托车载着他去山上采草药样本,路上突然摩托车失灵翻车,父亲脑部受重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现在后脑勺还留着一道显目的疤痕。不过这事过后,父亲依然“我行我素”,而且还比以往更有冲劲。

我想即使哪天父亲真不做草药生意了,草药的味道还是会无处不在,金线莲炖的鸡汤,地杨梅、杜仲、金樱子和黄精浸泡的酒,还有父亲每天睡觉用的山苍子做的枕头……







和父亲相处过程中所拍摄的照片,我将之编辑成了一本书《冬生草药铺》。

父亲常说我:“就知道每天拿个相机照啊照,什么事都不懂做。”噼里啪啦数落我一通,母亲若看到,会劝说父亲别管那么多,“她喜欢拍就让她拍呗”。今年过年回家,父亲倒是没怎么说这话,或许他觉得见我面不多,还是让我由着性子来吧。

注视他人

by 李艾筱

我一直在做一个通过物品和人的关系探讨人与人、人与自己的关系的摄影项目。作为女性,我没有限定只拍女性,所以在我的项目里也有很多男性在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之后,脱去所有衣物让我记录他们当下的心情与状态和他们美好的身体。

当然,第一次拍摄男性的身体时,我超级紧张。慢慢地拍多了男性,让我在对待性别这个问题上不再像以前敏感。特别是我在拍一个89岁的老爷爷的时候,当他褪去衣服,我没有觉得他是男的或者女的,那个时候自己是“无性别”的状态,那个状态想起来特别美好。







在做这个项目之前,我对待男性也会有刻板印象,觉得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成为别人的依靠和支柱。其实相反,社会给了他们这样的要求,让他们觉得男人就应该“牙齿碎了都要往肚子吞”。

我透过这些私人物品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人生片段,见过他们痛彻心扉的哭泣,见过他们不克制的笑容,谈论梦想、爱情、亲情、疾病、残缺和寻找自我的故事。

在2014年《私人物品》第一季的招募的时候,我还刻意限定拍10个男性10个女性,但在2015年我就不这么做了,通过拍这个项目改变了我对待“性别”的固有看法,这种“不限定”让我觉得这似乎才更是一种性别平等的态度。

结语

持相机的女性,在今日已经并非另类,但她们的镜头看什么,却似乎一直墨守成规。早在1892年,柯达公司就在广告中给出了一个手持相机的女性的形象,“柯达女郎”成为文化研究者关注的对象,学者们发现她大致承载着这样一些身份表征:独立而具有冒险精神的都市女郎;承担保管家庭记忆工作的现代家庭主妇。

仔细看上去,一些女郎虽端着相机,却依然一副模特状,此刻她们的相机没有任何运作和观望;出现在野外,女郎们的镜头对面可能是风景,但更多时候,分配给她们的拍摄对象是,且毫无疑问是家庭和孩子。镜头对面安置一个男性被摄者,让女性执掌相机,这看起来似乎有悖文化惯例,并且相当挑衅。

毫无疑问,并非女性摄影师一定要涉及性别话题,才会“成为”女性摄影师;女性不是男性的对立面。事实上,这些拍摄不是意在制造冲突,它们让我们思考应如何突破男女二元对立的关系,寻找更具开放意味的两性关联。

策展:任悦

参展作者:

张不悔,摄影师,同济大学文学硕士,乌藤院子工作室联合创始人

肖慕漪,ChinaFile视觉主编

嘉雯HU,从事当代摄影教育工作

江演媚,生于1986年,自由摄影师,May and June工作室联合创始人,生活工作于大理

叶婷婷,生于1983年,摄影师,现工作生活于浙江台州

蒋斐然,艺术家

梅心怡,生于1997年,同济大学数字媒体与视觉传达在读

李艾筱,生于1987年,自由摄影师,撰稿人,生活工作于成都

焦冬子,影像写作者,自由撰稿人

钟华连,生于1990年,自由创作者,摄影媒体编辑,生活工作于北京

运营:陈佳妮

校对:阿犁

协调:李佳

监制:王波